听到沈千仞这三个字，那人终于有了些反应，在黑纱下微微皱了皱眉。
“……”
依旧听不到答案，沈萧却还要问他：“为什么？”
“……”
沈萧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既然好好活着，为什么不去见梧瑶。看到她为你要死要活，你难道不心疼吗？”
他冷笑：“若是打定主意不见了，又为何要出现呢？”
那人沉默着，然后深深望了沈萧一眼，转身走到了一旁的桌子边，坐下了。
沈萧便也走过去，坐下了。
屋内就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沈萧笑了一声：“我倒是忘了，名闻江湖的裴无行，是个哑巴。”
那人垂眸，伸手将斗笠放下来，露出一张对于沈萧来说很陌生，但是对江梧瑶来说却再不能熟悉的脸来。
他消瘦很多，原本丰神俊朗的男子，如今却有些虚弱病态。脸上还有些伤疤，眼神也并不那样好看了。两边的脸颊还微微透露出骨感来，像是经历过一场大病似的。
沈萧未曾料到黑纱下的脸会是这个样子的。他原本有着点咄咄逼人的，如今却一下子噎住了，心里也有了一些后悔，不该一开始就这般质问的。
他皱着眉头，看着那人的眼睛，问：“你是有什么苦衷么？不敢见她？”
那人，确实就是裴无行。
他听了沈萧的话，始终没有回应。这会儿也只是一直看着沈萧，似乎是打量，又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
“裴无行，你在想什么？”
这样的沉默将沈萧惹得有点烦。
那人笑了。
他起身往里面走，再回来时，手里多了纸笔。
——你是沈萧？
裴无行的字并不算的上是格外好看的，但是工整极了。
“……”沈萧沉默着点了点头。
——梧瑶她已经接受了我死了的事实了，我不想再让她伤心了。我还是会死的，活不久了。
沈萧瞪大眼睛，有些讶异的看向裴无行。
后者只是微微笑了笑，好像有些无奈，又有些苦涩。像是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事实一样，给人的感觉倒像是再说着别人的事情。
“……你……”沈萧不知道要如何说。他并不该过问裴无行的私事，可是想到江梧瑶的颓废，和那句“这辈子都放不下裴无行。”他心里好像有一只蚂蚁在爬，有些痒，细想又有些疼。
他愣神的时候，裴无行又落笔了。
——我很感谢你一路照顾她。你是机关谷的么？那样便极好。你是个信得过的，我放心。
放心？是真的放心么？
“你还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若是江梧瑶，她定然不想你就这样瞒着她的。”
裴无行摇了摇头。
——不必。
梧瑶……已经经历了那样彻骨的痛了，他不想让她再次绝望。如今他最希望的，只是梧瑶能够放下他，好好生活下去。哪怕只是没那么开心，也可以，就是要好好活下去。
“……”
沈萧忽然抬眸，语气里带着一些晦涩：“你何必这般折磨自己？若她以后知晓，你没有死，却瞒着她不见她，最后又消失了……你叫她如何想？她觉得会原谅自己么？”
裴无行微微有些怔愣，然后笑了。
——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守住这个秘密。
沈萧皱了皱眉，想说什么时，他又落笔了。
——我知晓你心仪她。所以，如果可以，你也自私一点吧。我只是她的哥哥，所以，若是看到她终于有个归宿，我会很欣慰的。
沈萧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知晓。
那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沈萧第一次发现他，是地牢那次。这人帮助他进了里面，找到了江梧瑶，又同他厮杀，然后暗自离开。
中途一句话也不说的。
那时沈萧就觉得不对劲。直到江梧瑶回来后，这人又出现了，不知为何，他便想到了他的身份。
“……”
裴无行看到沈萧有些窘迫，笑了。
从来，梧瑶都只是把他当作哥哥啊。
所以，她如今，没必要因为自己的“死”，画地为牢。
如果这个人可以救赎他的梧瑶，那么他愿意放手。
心甘情愿。
…………
晚上闻人瑟同段红烛玩的很晚才回来。
不过两人不是一起回来的，而是一前一后回来的。先回来的是段红烛，她回来以后就来到了江梧瑶的房里。
她本来以为江梧瑶应当睡了，但是看到房里还有光，于是就推开门。
江梧瑶坐在桌子旁，桌子上点着蜡烛，映着她的脸。
见段红烛推门进来，她有些意外的挑眉：“红烛？你们回来了么？阿瑟呢？如何，那庙会好玩么？”
“你分明和我们一般大，为何说话间总有种长辈的感觉。”段红烛笑了笑，坐下了。
她心情很好，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笑意：“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吗？不怕阿瑟担心么。”
江梧瑶听了那声“阿瑟”，愣了愣。
……她还没发现阿瑟的女儿身么？这样下去恐怕不太妙啊。看来她需要点醒点醒阿瑟了。
段红烛坐在江梧瑶身边，大概有什么话要问。她眉梢往上扬着，闹腾了这么久，不仅不累，还一幅神采奕奕的模样。
只不过她要说的话在看到江梧瑶放在手边的一个小东西时噎在了喉咙里。
……那是一个红绳子串着的坠子。
湖蓝色半透明的坠子，水滴状，大小同大拇指指甲盖一般，在昏黄的烛火下似乎发出微弱的光芒来。
……竟然连这个都给她了？就那么欢喜这人的皮囊么？
段红烛眼里的笑意一点一点僵住。
江梧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然后莫名有些心虚。
她迟疑了一下：“……怎么了？”
她原本就想把它取下来了，奈何没想到沈萧这厮，居然是系的死结，她解了半天才解下来。
还没找到东西放一下呢，段红烛就推门进来了。
“……噢，没什么，就是这坠子好看。”段红烛回神，勉强的笑了笑：“……是别人送的么？”
“……嗯。不过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我原本就是取下来还给他的。”
“……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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